风雨垦荒路 三代电力情

我所在的大陈岛，承载了父亲太多的记忆。这个淳朴祥和的岛屿一直扎根在我和父亲的生命里，任凭海浪翻涌滔天，白云去留无意。

李老是和我父亲一代垦荒的老前辈，曾和我父亲共同血汗奋斗，如今只身一人独居这个他奉献了一辈子的岛屿。几年前他儿子亡于意外，他便受了刺激，神志受损，无法忆事，甚至行动都有阻限。

我经常望着他蹒跚的步履思忆我的父亲，年轻时为垦荒耗尽太多气血导致体力过早劳损，身上还有初来大陈岛时留下的难愈旧疾。我时常过来照顾他，仿佛这样能弥补父亲缠绵病榻我却心系工作无暇侍奉病父的愧疚。

登门探望次数多了，李老也将我错认成他的孩子。

“儿子，你怎么才来呀，我这灯都坏了好几天了。”刚进门，李老就拿着拐杖指指灯埋怨道，“当年我们来岛上垦荒，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，就想着怎么解决用水用电问题，哪像你们现在，这么点事都要拖这么久！”

我笑呵呵地过去扶他坐下，应声附和老人教训的是，又连忙拿出新灯泡帮老人换上。直到屋内灯火通明，老人才舒心地在灯下看起了报纸。

其实灯并没有坏好几天，接到李老电话时候我正在给附近的配电箱做例检，考虑到天色渐暗老人又行动不便令人担忧，我就交代同事完成剩下的检查，匆忙买了新灯泡赶来了。

他虽然记性不好，混淆了我和他爱子的面容，对事物的认知也稀里糊涂，但是唯一清晰记得的是燃烧他峥嵘岁月的垦荒年华。那是他刻入骨髓的执念，浸渗在这座曾遍布了他足迹的岛屿，如今他却只能困于清寂的老屋，无法再丈量土地的深厚。

我希望儿子也有这样的垦荒精神，对他的学习、事业都是很重要的意志锻炼。儿子不理解，他总是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回来，大陈岛的年轻人这么多，为什么一定要他来继承。

我很严肃地告诉他，因为他是垦荒队员的后代，流淌着垦荒队员的血液，我和他爷爷都殷切希望垦荒精神三代传承。

那时候的儿子眼中还有诸多欲言又止的不甘，忙于工作的我并未细听他的心志与抱负，转眼就到了他高三的关键学年。

儿子来岛上过暑假时正值大陈岛的台风季，暴雨又携风浪而至，入港船只剧烈摇晃，即便是电线杆也难抵风力，几乎全岛停电，我和同事冒着暴风雨重新架线立杆。

李老家也停电了，雷鸣大作，树影幢幢，漆黑的房子里，我们重立电线杆的场景让李老刹那回忆起曾经他们为了开垦耕地，合力伐木。那时伐木没有电锯，全靠手拉大锯，一双双布满糙茧的有力手掌耐心将粗壮的大树锯断。立在风雨中歪斜的电线杆正如他们辛苦截断的大树，日以继夜的艰辛让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垦出庄稼沃土。

李老望着窗外架线立杆的电力员工，想起了垦荒年代勤劳勇敢的队友们，那些不顾生命危险在半空中抢修的坚韧身影让他倍感亲切温暖。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窗边对我们大喊：“雨太大了！小伙子你们快下来歇歇吧！看着太危险了！”

我望向脚底下方的黑暗住宅，意识到这是李老所居住的小区，怪不得风雨中破碎的呼喊如此耳熟。“没事！我们这儿马上完事儿了，现在停电了您在家可得注意安全啊！”我小心翼翼安装上绝缘子，朝李老方向大声回应。

李老认出了我的声音，疾风里卷入更加焦急的叫喊：“儿子？儿子你怎么也在那上面！多危险哪快下来！”

“爸，我知道你担心！但是现在人民需要我们国网员工！我得赶紧恢复岛上供电！”

狂风还在肆虐，脚下没有老人的回应，看着同事被打湿却依旧坚毅的眉眼，我不敢松懈，继续架线。

二十多个小时，我和同事都没敢合眼，直到全岛基本重回光明，我们才放心休息。台风平息了些，我带儿子去李老家里看望他，老人看我平安无事，才放心下来：“你这小子，和我当年一样天不怕地不怕！不愧是我的好儿子！”

儿子是在李老家中发现那封习主席给大陈岛垦荒后代们的回信的，刊登习主席回信的报纸被好好存放在显眼的茶几上，以便老人时常翻看。

“习主席还来过大陈岛呀。”儿子拿起报纸认真阅读起来。

“习主席来的时候大陈岛环境已经好很多了，当初我们刚来还编了一段顺口溜呢，我说给你听听。”提起垦荒岁月，老人的枯瘪皱脸精神焕发，“走路高低不平，夜里电灯不明，急事电话不灵，遇风航船常停，生活单调苦闷，环境艰苦冷清......”他是笑着的,明明是描绘如此苦涩的内容，他却仿佛正细嗅着那个时代的栀子香气，从他们垦殖富饶的田埂上袅袅袭来。

儿子默默望向眼前可敬的老人，心中平静许久，暗生决意。那天看完老人回家路上，儿子告诉我未来他想报考电力大学，他觉得我在国家电网的工作特别有意义。看到儿子在垦荒精神的激励下，树立信念接力而行，我感到十分欣慰。

垦荒的精脉承袭将成为镌刻在我们三代人生命中的印记，这是我们一生的使命。人民电业为人民的宗旨是我对大陈岛的承诺与守护，我希望用自己的力量照亮垦荒事迹的传承道路，也点亮儿子反哺大陈岛的热血动力。电力不止，荣光不息。